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韵字 五絶 491七絶 4373五律 871七律 1336 3227五排 21七排 1四言 334六言 287古風 28369樂府 424 14 335 11琴操 10 69其他 452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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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上)
杜荀鹤 (9首)
柳宗元 (6首)
沈佺期 (5首)
温庭筠 (8首)
王昌龄 (13首)
山中寄友人(唐·杜荀鹤)
  五言律诗 押阳韵

深山多隙地,无力及耕桑。不是营生拙,都缘觅句忙。

破窗风翳烛,穿屋月侵床。吾友应相笑,辛勤道未光。


冬末同友人泛潇湘(唐·杜荀鹤)
  七言律诗 押阳韵

残腊泛舟何处好,最多吟兴是潇湘。就船买得鱼偏美,踏雪沽来酒倍香。

猿到夜深啼岳麓,雁知春近别衡阳。与君剩采江山景,裁取新诗入帝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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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奎律髓》
“买得”、“沽来”等语,晚唐诗卑之尤卑者,然意新则亦可喜。此联世所共称,荀鹤句法大率如此。
《瀛奎律髓汇评》
冯班;三四佳句也。钱湘灵:就船买鱼,鱼鲜时美;踏雪沽酒,雪寒而觉酒香。佳句也。查慎行:一三四直致。

献池州牧(唐·杜荀鹤)
  七言律诗 押阳韵

池阳今日似渔阳,大变凶年作小康。江路静来通客货,郡城安后绝戎装

分开野色收新麦,惊断莺声摘嫩桑。纵有逋民归未得,远闻仁政旋还乡。


送李先辈从知(一作军)塞上(唐·杜荀鹤)
  七言律诗 押阳韵

去草军书出帝乡,便从城外学戎装。好随汉将收胡土,莫遣胡兵近汉疆。

洒碛雪黏旗力重,冻河风揭角声长。此行也是男儿事,莫向征人恃桂香。


赠休粮僧(唐·杜荀鹤)
  七言律诗 押阳韵

自言因病学休粮,本意非求不死方。徒有至人传道术,更无斋客到禅房。

雨中林鸟归巢晚,霜后岩猿拾橡忙。争似吾师无一事,稳披云衲坐藤床。


和舍弟题书堂(唐·杜荀鹤)
  七言律诗 押阳韵

兄弟将知大自强,乱时同葺读书堂。岩泉遇雨多还闹,溪竹唯风少即凉。

藉草醉吟花片落,傍山闲步药苗香。团圆便是家肥事,何必盈仓与满箱。


自江西归九华(唐·杜荀鹤)
  七言律诗 押阳韵

他乡终日忆吾乡,及到吾乡值乱荒。云外好山看不见,马头歧路去何忙。

无衣织女桑犹小,阙食农夫麦未黄。许大乾坤吟未了,挥鞭回首出陵阳。


夏日题悟空上人院(唐·杜荀鹤)
  七言绝句 押阳韵

三伏闭门披一衲,兼无松竹荫房廊。安禅不必须山水,灭得心中火自凉。


关试后筵上别同人(唐·杜荀鹤)
  七言绝句 押阳韵

日午离筵到夕阳,明朝秦地与吴乡。同年多是长安客,不信行人欲断肠。


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唐·柳宗元)
  七言律诗 押阳韵

城上高楼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

岭树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肠。共来百越文身地,犹自音书滞一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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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奎律髓》
韩泰为漳州,韩晔为汀州,陈谏为封州,刘禹锡为连州。
《唐诗直解》
妙入巧景。
《唐诗解》
对此风景,情何堪乎?
《汇编唐诗十集》
谪况堪悯。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
徐桢卿曰:何其凄楚!周敬曰:思致亦工,感词亦藻。顾璘曰:次联又下中唐一格。陆时雍曰:语气太直。
《唐诗鼓吹笺注》
“惊风”、“密雨”有寓无端被谗,斥逐惊怀之意;又寓风雨萧条,触景感怀之意。《诗》三百篇为鸟兽草木各有所托,唐人写景俱非无意,读诗者不可不细心体会也。
《唐诗鼓吹注解》
此子厚登城楼怀四人而作。首言登楼远望,海阔连天,愁思与之弥漫,不可纪极也。三、四句唯“惊风”,故云“乱飐”,唯细雨,故云“斜侵”,有风雨萧条,触物兴怀意。至“岭树重遮”、“江流曲转”,益重相思之感矣。当时“共来百越”,意谓易于相见,今反音问疏隔,将何以慰所思哉?
《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
此前解恰与许仲晦《咸阳城西门晚眺》前解便是一付印板,然某独又深辨其各自出好手,了不曾相同。何则?许擅场处,是其第二句抽出七字,另自向题外方作离魂语,却用快笔飕地疾接怕人风雨,便将上句登时夺失,于是不觉教他读者亦都心神愕然。今先生擅场,却是一句下个“高楼”字,二句下个“海天”字。“高楼”之为言欲有所望也,“海天”之为言无奈并无所望也,于是心绝、气绝矣。然后下个“正”字,“正”之为言人生至此,已是入到一十八层之最下一层,岂可还有余苦未吃,再要教吃?今偏是“惊风”、“密雨”,全不顾人;“乱飐”、“斜侵”,有加无已。虽盛夏读之,使人无不洒洒作寒,默然无言。然则,可悟许妙处是三、四句夺失第二句,此妙处是三、四句加染第二句,正复彻底相反,云何说足印板也(首四句下)。”此方是寄四州也。五,望四州不可见也;六,思四州无已时也。七八,言若欲离苦求乐,固不敢出此望,然何至苦上加苦,至于如此其极!盖怨之至也(末四句下)。
《韩柳诗选》
柳州诸律诗,格律娴雅,最为可玩。结语极能兼括,却自入情。
《初白庵诗评》
起势极高,与少陵“花近高楼”两句同一手法。
《围炉诗话》
盛唐不巧,大历以后,力量不及前人,欲避陈浊麻木之病,渐入干巧。……柳子厚之“惊风乱飐芙蓉水”、“桂岭瘴来云似墨”,更著色相。
《瀛奎律髓汇评》
陆贻典:子厚诗律细于昌黎,至柳州诸咏,尤极神妙,宣城、参军之匹。纪昀:一起意境阔远,倒摄四州,有神无迹。通篇情景俱包得起。三、四,赋中之比,不露痕迹,旧说谓借寓震撼危疑之意,好不着相。赵熙:神远。
《唐诗肤诠》
凡言乐者,写景宜融和;言戚者,写景宜萧飒。冠冕题则写其庄重,闲适题则写其清幽,此最合风人比兴之义。今人不得其法,往往景与情不相附丽,索然味尽矣(“惊风乱飐”二句下)。五、六先寓怀人之意,故一结得神(“岭树重遮”二句下)。
《删订唐诗解》
吴昌祺曰:本言肠之九回,而反言江流似之也。
《唐诗成法》
“岭树”遮日,望不可见;“江曲”九回,肠断无已时也。
《义门读书记》
吴乔云:中四句皆寓比意。“惊风密雨”喻小人,“芙蓉薜荔”喻君子,“乱飐”、“斜侵”则倾倒中伤之状,“岭树”句喻君之远,“江流”句喻臣心之苦。皆逐臣忧思烦乱之词。
《唐诗别裁》
从登城起,有百端交集之感(“城上高楼”二句下)。“惊风”、“密两”,言在此而意不在此。
《唐诗笺注》
登楼凄寂,望远怀人,“芙蓉”、“薛荔”,皆增风雨之悲,“岭树”、“江流”,弥揽回肠之痛。昔日同来,今成离散,蛮乡绝域,犹滞音书,读之令人惨然。
《网师园唐诗笺》
“惊风”、“密雨”、“岭树”、“江流”,无非愁思,楚骚遗簪也。
《昭昧詹言》
六句登楼,二句寄人。一气挥斥,细大情景分明。
《唐诗近体》
登城起,有百端交集之感。“惊风”、“密雨”,言在此而意不在此(“惊风乱飐”二句下)。同在百越而尚间阔如此,又安得京华之音信、故里之乡书哉(“共来百越”二句下)!
《唐七律诗钞》
声调高、色泽足,直欲夺少陵之席。
《有不为斋随笔》
此非言树之重也。盖先以永贞元年贬永州,至元和十年始。召至京,旋又出为柳州,故云“重遮”。误会言树,则不知其痛之深。
《唐宋诗举要》
吴北江曰:更折一笔,深痛之情、曲曲绘出(末句下)。
《精选评注五朝诗学津梁》
客路身孤,愁肠百结,茫茫眼界,何以为情,此诗所以写照。
《诗境浅说》
唐代韩、柳齐名,皆遭屏逐。昌黎《蓝关》诗,见忠愤之气。子厚柳州诗,多哀怨之音。起笔音节高亮,登高四顾,有苍茫百感之概。三、四言临水芙蓉,覆墙薜荔,本有天然之态,乃密雨惊风、横加侵袭,致嫣红生翠,全失其度;以风、雨喻谗人之高张,以薜荔、芙蓉喻贤人之摈斥,犹楚词之以兰蕙喻君子,以雷雨喻摧残,寄慨遥深,不仅写登城所见也。五、六言岭树云遮,所思不见,临江迟客,肠转车轮,恋阙怀人之意,殆兼有之。收句归到寄诸友本意,言同在瘴乡,已伤谪宦,况音书不达,雁渺鱼沉,愈悲孤寂矣。
《唐诗鉴赏辞典》
这是首抒情诗。赋中有比,象中含兴,展现了一幅情景交融的动人图画,而抒情主人公的神态和情怀,也依稀可见。这情怀,是特定的政治斗争环境所触发的。

公元八○五年,唐德宗李适死,太子李诵(顺宗)即位,改元永贞,重用王叔文、柳宗元等革新派人物,但由于保守势力的反扑,仅五个月,“永贞革新”就遭到残酷镇压。王叔文、王伾被贬斥而死,革新派的主要成员柳宗元、刘禹锡等八人分别谪降为远州司马。这就是历史上所说的“二王八司马”事件。直到唐宪宗元和十年(815)年初,柳宗元与韩泰、韩晔、陈谏、刘禹锡等五人才奉诏进京。但当他们赶到长安时,朝廷又改变主意,竟把他们分别贬到更荒远的柳州、漳州、汀州、封州和连州为刺史。这首七律,就是柳宗元初到柳州之时写的。

全诗先从“登柳州城楼”写起。首句“城上高楼”,于“楼”前着一“高”字,立身愈高,所见愈远。作者长途跋涉,好容易才到柳州,却急不可耐地登上高处,为的是要遥望战友们的贬所,抒发难于明言的积愫。“接大荒”之“接”字,是说城上高楼与大荒相接,乃楼上人眼中所见。于是感物起兴,“海天愁思正茫茫”一句,即由此喷涌而出,展现在诗人眼前的是辽阔而荒凉的空间,望到极处,海天相连。而自己的茫茫“愁思”,也就充溢于辽阔无边的空间了。这么辽阔的境界和这么深广的情意,作者却似乎毫不费力地写入了这第一联,摄诗题之魂,并为以下的逐层抒写展开了宏大的画卷。

第二联“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写的是近处所见。惟其是近景,见得真切,故写得细致。就描绘风急雨骤的景象而言,这是“赋”笔,而赋中又兼有比兴。屈原《离骚》有云:“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又云:“揽木根以结茝兮,贯薜荔之落蕊;矫菌桂以纫蕙兮,索胡绳之。謇吾法大前修兮,非世俗之所服。”在这里,芙蓉与薜荔,正象征着人格的美好与芳洁。登城楼而望近处,从所见者中特意拈出芙蓉与薜荔,显然是它们在暴风雨中的情状使诗人心灵颤悸。风而曰惊,雨而曰密,飐而曰乱,侵而曰斜,足见对客观事物又投射了诗人的感受。芙蓉出水,何碍于风,而惊风仍要乱飐;薜荔覆墙,雨本难侵,而密雨偏要斜侵。这怎能不使诗人产生联想,愁思弥漫呢!在这里,景中之情,境中之意,赋中之比兴,有如水中着盐,不见痕迹。

第三联写远景。由近景过渡到远景的契机乃是近景所触发的联想。自己目前是处于这样的情境之中,好友们的处境又是如何呢?于是心驰远方,目光也随之移向漳、汀、封、连四州。“岭树”、“江流”两句,同写遥望,却一仰一俯,视野各异。仰观则重岭密林、遮断千里之目;俯察则江流曲折,有似九回之肠。景中寓情,愁思无限。从字面上看,以“江流曲似九回肠”对“岭树重遮千里目”,铢两悉称,属于“工对”的范围。而从意义上看,上实下虚,前因后果,以骈偶之辞运单行之气,又具有“流水对”的优点。

尾联从前联生发而来,除表现关怀好友处境望而不见的惆怅之外,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望而不见,自然想到互访或互通音问;而望陆路,则山岭重叠,望水路,则江流纡曲,不要说互访不易,即互通音问,也十分困难。这就很自然地要归结到“音书滞一乡”。然而就这样结束,文情较浅,文气较直。作者的高明之处。在于他先用“共来百粤文身地”一垫,再用“犹自”一转,才归结到“音书滞一乡”,便收到了沉郁顿挫的艺术效果。而“共来”一句,既与首句中的“大荒”照应,又统摄题中的“柳州”与“漳、汀、封、连四州”。一同被贬谪于大荒之地,已经够痛心了,还彼此隔离,连音书都无法送到!读诗至此,余韵袅袅,余味无穷,而题中的“寄”字之神,也于此曲曲传出。可见诗人用笔之妙。

(霍松林)

得卢衡州书因以诗寄(唐·柳宗元)
  七言律诗 押阳韵

临蒸且莫叹炎方,为报秋来雁几行。林邑东回山似戟,牂牁南下水如汤。

蒹葭淅沥含秋雾,橘柚玲珑透夕阳。非是白蘋洲畔客,还将远意问潇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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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鼓吹注解》
首句足慰卢君,言君居此,莫嗟炎热之方。余因雁书时至,而觉山利如戟,水流如汤,雨滴蒹葭,日映桔柚,皆动吾以遐思也。念昔柳恽为治地道,贬吴兴太守,犹非绝境。今余所居非地,聊述贬谪之意而问之卢衡州耳。
《瀛奎律髓汇评》
纪昀:一说谓卢以衡州为炎,其地犹雁所到,若我所居,则林邑、牂牁之间,更为远矣。于理较通而不免多一转折,存以备考。六句如画。
《诗境浅说》
柳州谪官以后之诗,多纪岭南殊俗。此联(按指“山腹雨晴添象迹,潭心日暖长蚊涎”)与“射工巧伺游人影,飓母偏惊旅客船”句,纪其风物之异也。寄友诗云:“林邑东回山似戟,牂牁南下水如汤。”纪山水之异也。《峒氓》诗云:“青箬裹盐归峒客,绿荷包饭趁墟人。鹅毛御腊缝山罽,鸡骨占年拜水神。”纪俗尚之异也。就见闻所及,语意既新,复工对仗,非亲历者不能道之。

与浩初上人同看山寄京华亲故(唐·柳宗元)
  七言绝句 押阳韵

海畔尖山似剑铓,秋来处处割愁肠。若为化得身千亿,散上峰头望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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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坡题跋》
仆自东武适文登,并海行数日,道旁诸峰,真若剑铓。诵柳子厚诗,知海山多尔耶。
《归田诗话》
柳子厚诗:“海畔尖山似剑铓……”或谓子厚南迁,不得为无罪,盖虽未死而身已上刀山矣。此语虽过,然造作险浑,读之令人惨然不乐。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
顾璘曰:悲语。周珽曰:留滞他山,愁肠如割,到处无可慰之也。因同上人,欲假释家化身神通,少舒乡国之想。固迁客无聊之思,发为无聊之语耳。
《唐诗鉴赏辞典》
起句“海畔尖山似剑芒”不仅道出了桂林山的秀丽,而且为下句“秋来处处割愁肠”作了有力的铺垫。由于有了上句,才能有依有托地咏出“割愁肠”的苦闷。第二句在承接起句上又进一步丰富了主题。绝句的三、四句艺术地运用了佛教中化身的说法,虚化地伸展了自己在诗中的感情:倘若自己能化身为千万个柳宗元,就可以站在千万个峰头上远眺自己的帮乡了。诗人把思念故乡、思念亲友之情,淋漓尽致地抒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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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柳宗元这首诗,给我们的印象是:诗人通过奇异的想象,独特的艺术构思,把埋藏在心底的郁抑之情,不可遏止地尽量倾吐了出来;它的抒情方式,是属于严羽《沧浪诗话》里所说的“沈著痛快”一类。这在唐人绝句中是不多见的。

我们知道,柳宗元是个具有远大抱负的进步诗人。早年他参加了以王叔文为首的“永贞革新”,积极进行政治活动。不幸失败,贬为永州司马。十年之后,又被分发到更遥远的边荒之地的柳州。这诗便是他任柳州刺史时所作。当时,他正当壮盛之年,“一斥不复,群飞刺天”(韩愈《祭柳子厚文》),政治上不断遭受到沉重的打击,使得他心情愤激不平,终年生活在忧危愁苦之中。《新唐书》本传说他“既窜斥,地又荒疠,因自放山泽间。其堙厄感郁,一寓诸文”。这诗里一连串的奇异的想象,正是他那“堙厄感郁”心情的写照。

他之所以“自放山泽间”,为的是借山水以消遣愁怀;然而借山水以消遣愁怀,如同李白所说借酒浇愁一样,“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怀消愁愁更愁。”特别是那秋天季节,草木变衰,自然界一片荒凉,登山临水,触目伤怀,更使人百端交感,愁肠欲断。诗人从肠断这一意念出发,于是耸峙在四周围的崇山峻岭,着眼点就在于它的巉削陡峭,在于它的“尖”,从而使群山的形象,转化为无数利剑的锋芒,这“愁肠”仿佛就是被它们割断似的。说“海畔尖山”,正以见地处西南滨海,去故乡之远。身在贬所,“望故乡”而不能归,当然是痛苦的;然而“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古乐府《悲歌行》),却又能从痛苦中得到某种满足。于是在无可奈何的矛盾心情的支配下,他就尽情的望去,唯恐其望得不够。这无数的象“剑芒”一样的“尖山”,山山都可以望故乡,可是自己只有一个身子,一双眼睛,该怎么办呢?柳宗元是精通佛典的,而和他一同看山的浩初上人,便是龙安海禅师的弟子。佛经中不是有“化身”的说法吗?在一种微妙的启示下,于是他就想入非非,想到“化身千亿”了。

在这首诗里,诗人就是通过上述一系列的形象思维来揭示其内心世界的。

诗题标明“寄京华亲故”。“望故乡”而“寄京华亲故”,意在诉说自己惨苦的心情、迫切的归思,希望在朝旧交能够一为援手,使他得以孤死首丘,不至葬身瘴疠之地。

苏轼论唐人诗,以柳宗元和韦应物相提并论,指出他们的诗,“发纤秾于简古,寄至味于澹泊。”(见《书黄子思诗集后》)王士祯也说:“风怀澄澹推韦柳。”“简古”、“澹泊”或“澄澹”,乃是柳诗意境风格的一个方面,虽然是其主要的方面,但并不能概括柳诗的全貌。柳诗自有其别调。他的诗,象悬崖峻谷中凛冽的潭水,经过冲沙激石、千回百折的过程,最后终于流入险阻的绝涧,渟滀到彻底的澄清。冷冷清光,鉴人毛发;岸旁兰芷,散发着幽郁的芬芳。但有时山洪陡发,瀑布奔流,会把它激起跳动飞溅的波澜,发出凄厉而激越的声响,使人产生一种魂悸魄动的感觉。此诗中诗人跳动飞溅的情感波澜无法抑制,恰如“山洪陡发,瀑布奔流”,奔迸而出,因而产生了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马茂元)

南中荣橘柚(唐·柳宗元)
  押阳韵

橘柚怀贞质,受命此炎方。密林耀朱绿,晚岁有馀芳。

殊风限清汉,飞雪滞故乡。攀条何所叹,北望熊与湘


笼鹰词(唐·柳宗元)
  押阳韵

凄风淅沥飞严霜,苍鹰上击翻曙光。云披雾裂虹蜺断,霹雳掣电捎平冈。

(霍虢切)然劲翮剪荆棘,下攫狐兔腾苍茫。爪毛吻血百鸟逝,独立四顾时激昂。

炎风溽暑忽然至,羽翼脱落自摧藏。草中狸鼠足为患,一夕十顾惊且伤。

但愿清商复为假,拔去万累(一作里)云间翔。


咏三良(唐·柳宗元)
  押阳韵

引用典故:杜回可结 黄肠 殉死礼非 

束带值明后,顾盼流辉光。一心在陈力,鼎列夸四方。

款款效忠信,恩义皎如霜。生时亮同体,死没宁分张。

壮躯闭幽隧,猛志填黄肠殉死礼所非,况乃用其良。

霸基弊不振,晋楚更张皇疾病命固乱,魏氏言有章。

从邪陷厥父,吾欲讨彼狂。


九日临渭亭侍宴应制得长字(唐·沈佺期)
  五言律诗 押阳韵

引用典故:魏文颁菊蕊 

御气幸金方,凭高荐羽觞。魏文颁菊蕊,汉武赐萸房

秋变铜池色,晴添银树光年年重九庆,日月奉天长。


乐城白鹤寺(唐·沈佺期)
  五言律诗 押阳韵

碧海开龙藏,青云起雁堂。潮声迎法鼓,雨气湿天香

树接前山暗,溪承瀑水凉。无言谪居远,清净得空王。


红楼院应制(一作僧广宣诗)(唐·沈佺期)
  七言律诗 押阳韵

红楼疑见白毫光,寺逼宸居福盛唐。支遁爱山情谩切昙摩泛海路空长。

经声夜息闻天语,炉气晨飘接御香。谁谓此中难可到,自怜深院得徊翔。


夜游(唐·沈佺期)
  五言排律 押阳韵

今夕重门启,游春得夜芳。月华连昼色灯影杂星光。

南陌青丝骑,东邻红粉妆。管弦遥辨曲,罗绮暗闻香。

人拥行歌路,车攒斗舞场。经过犹未已,钟鼓出长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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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奎律髓》
元夕者,太平之所宜有而离乱多,富贵之所宜有而寂寞多。读此诗欲逢此辰,不可得也。
《唐诗镜》
轻凝、熨贴,语带微芳。
《唐诗解》
风格卑卑,是陈隋故态,独音声流利,稍胜“火树银花”。
《唐风怀》
震青曰:绮丽难忘,得齐梁之佳韵。
《瀛奎律髓汇评》
纪昀:此亦典雅,华而不缛。许印芳:三、四、七、八,腰字精工,写景真而有神。九、十第二字稳贴。皆炼字法也。

李员外秦援宅观妓(唐·沈佺期)
  五言排律 押阳韵

盈盈粉署郎,五日宴春光。选客虚前馆,徵声遍后堂。

玉钗翠羽饰,罗袖郁金香。拂黛随时广,挑鬟出意长。

啭歌遥合态,度舞暗成行。巧落梅庭里,斜光映晓妆


李先生别墅望僧舍宝刹因作双韵声(一作双声)(唐·温庭筠)
  五言律诗 押阳韵

栖息消心象,檐楹溢艳阳。帘栊兰露落,邻里柳林凉。

高阁过空谷,孤竿隔古冈。潭庐同淡荡,髣髴复芬芳。


旅次盱眙县(唐·温庭筠)
  五言律诗 押阳韵

离离麦擢芒,楚客意偏伤。波上旅愁起,天边归路长。

孤桡投楚驿,残月在淮樯。外杜三千里,谁人数雁行。


李羽处士寄新酝走笔戏酬(唐·温庭筠)
  七言律诗 押阳韵

引用典故:刘郎 

高谈有伴还成薮,沈醉无期即是乡。已恨流莺欺谢客,更将浮蚁与刘郎

檐前柳色分张绿,窗外花枝借助香。所恨玳筵红烛夜,草玄寥落近回塘。


南湖(一作朱庆馀诗)(唐·温庭筠)
  七言律诗 押阳韵

湖上微风入槛凉,翻翻菱荇满回塘。野船著岸偎春草,水鸟带波飞夕阳。

芦叶有声疑雾雨,浪花无际似潇湘。飘然篷艇东归客,尽日相看忆楚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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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
坐槛中,看湖上,初并无触,而微凉忽生,于是黯然心悲,此是湖上风入也。一时闲闲肆目,见他翻翻满塘,嗟乎,秋信遂至如此,我今身坐何处?便不自觉转出后一解之四句也。前解只写得“风”字、“凉”字,言因凉悟风,因风悟凉,“翻翻菱荇”,则极写风色也。三四“着岸偎”、“带波飞”,亦是再写风,然“春草”写为时曾几,“夕阳”写目今又促。世传温、李齐名,如此纤浓之笔,真为不忝义山也(首四句下)!“疑夜雨”非写“芦叶”,“似清湘”非写“浪花”,此皆坐篷艇、“忆楚乡”人,心头眼底,游魂往来,惝恍如此。细读“尽日相看”四字,我亦渺然欲去也(末四句下)。”金雍补注:比义山又别是一手(首四句下)。笔墨之事,真是奇绝。都来不过一解四句,二解八句,而其中间千转万变,并无一点相同。正如路人面孔,都来不过耳、眼、鼻、口四件,而并无一点相同也。即如飞卿齐名义山,乃至于无义山一字,唯义山亦更无飞卿一字,只是大家不袭一字,不让一字,是始得齐名。然所以不袭、不让之故,乃只在一解四句、二解八句之中间!我真不晓法性海中,大漩澓轮,其底果在何处也(末四句下)!
《五朝诗善鸣集》
“偎”字用在船上,亦佳(“野船着岸”句下)。
《山满楼笺注唐诗七言律》
前六句皆写湖上之景,七八结出全旨,而先用“似潇湘”三字,暗伏“楚乡”之脉,又其针线也。笔态纤秾合度,无忝一时才名。
《唐诗成法》
前六俱写景,七八方写情。句虽典雅,但少意味耳。
《唐体肤诠》
通篇暗写微风,不露色相,使读者了然会心。
《古唐诗合解》
看此浪花芦叶,且并看此夕阳春草、水鸟野船,头头是景,种种动情,然其如非我之楚乡何哉?故因看而遂有故乡之忆也(末句下)。

访知玄上人遇暴经因有赠(唐·温庭筠)
  七言律诗 押阳韵

缥帙无尘满画廊,钟山弟子静焚香。惠能未肯传心法,张湛徒劳与眼方

风飏檀烟销篆印,日移松影过禅床。客儿自有翻经处,江上秋来蕙草荒。


过吴景帝陵(唐·温庭筠)
  七言绝句 押阳韵

王气销来水淼茫,岂能才与命相妨。虚开直渎三千里,青盖何曾到洛阳。


瑟瑟钗(唐·温庭筠)
  七言绝句 押阳韵

翠染冰轻透露光,堕云孙寿有馀香。只因七夕回天浪,添作湘妃泪两行。


太液池歌(唐·温庭筠)
  押阳韵

腥鲜龙气连清防,花风漾漾吹细光。叠澜不定照天井,倒影荡摇晴翠长。

平碧浅春生绿塘,云容雨态连青苍。夜深银汉通柏梁,二十八宿朝玉堂。


题僧房(唐·王昌龄)
  五言绝句 押阳韵

棕榈花满院,苔藓入闲房。彼此名言绝,空中闻异香。


击磬老人(唐·王昌龄)
  五言绝句 押阳韵

双峰褐衣久,一磬白眉长。谁识野人意,徒看春草芳。


送谭八之桂林(唐·王昌龄)
  五言绝句 押阳韵

客心仍在楚,江馆复临湘。别意猿鸟外,天寒桂水长。


从军行七首 其三(唐·王昌龄)
  七言绝句 押阳韵

题注:(一作回军行)。(一作李益诗)

关城榆叶早疏黄,日暮云沙古战场。表请回军掩尘骨,莫教兵士哭龙荒。


西宫秋怨(唐·王昌龄)
  七言绝句 押阳韵

引用典故:秋扇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谁分含啼掩秋扇,空悬明月待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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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庵诗话》
司马相如《长门赋》:“悬明月以自照兮,徂清夜于洞房。”此用其语,如李光弼将子仪之师,精神十倍矣。
《唐诗正声》
吴逸一曰:“水殿”映带“芙蓉”,“香”字亦从“芙蓉”生意。
《批点唐音》
句好。
《唐诗选》
如泣如诉,令人欲绝。
《唐诗归》
钟云:语意浑稚。妙悟求诸言外。
《唐诗解》
此宫人自借其貌也。“香”字跟着“芙蓉”来,语意浑雅。不当解以肤浅穿凿,俟妙悟者求诸言外。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
徐充曰:此诗奋轮辕徒饰之意。高柄曰:声俊而婉,句丽而沉。周启琦曰:元瑞谓江宁“言情造极”,最窥其微。
《唐贤三昧集笺注》
袁石公云:思时不怨,弃而待用,雄厚之情可想。
《唐人万首绝句选评》
二诗(按指《西宫春怨》与本诗)极婉极丽,极沉极响,言情写景,入微造极。“奉帚平明”差觉格峻耳、二诗较胜之。
《唐诗笺注》
芙蓉寂寞,团扇凄凉,偏借美人珠翠伴说,相形亦以自况。含情相待、明月空悬。用《长门赋》“悬明月以自照,徂清夜于洞房”语。“水殿风来珠翠香”、承明上“不及”意,艳极。下接“却恨”、“含情”二句,怨意割露;“却恨”一作“谁分”,尤怨而不怒。
《诗式》
四句言明月正好,而君王不至,亦属空悬,然犹且有待,仍不忘于君王,此诗人敦厚之至也。前两句开,后两句合,开与合相关,须知章法之妙[品]凄丽。
《诗境浅说续编》
首句言其色之艳也,次句言其服之华也,三句见独处之经时,四句言今正月华如水。大好秋光,君王未必果来,犹劳凝望。春花秋月,皆入怨词。

长信秋词五首 其一(唐·王昌龄)
  七言绝句 押阳韵

题注:一作相和歌辞 长信怨 一

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捲夜来霜。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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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薮》
江宁《长信词》、《西宫曲》、《青楼曲》、《闺怨》、《从军行》,皆优柔婉丽,意味无穷,风骨内含,精芒外隐,如清庙朱弦,一唱三叹。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
唐孟庄曰:取其淡雅。
《笺注唐贤三体诗法》
“秋”字方与第二句贯注。
《唐诗鉴赏辞典》
金井梧桐秋叶黄, 珠帘不卷夜来霜。
熏笼玉枕无颜色, 卧听南宫清漏长。


这首宫怨诗,运用深婉含蓄的笔触,采取以景托情的手法,写一个被剥夺了青春、自由和幸福的少女,在凄凉寂寞的深宫中,形孤影单、卧听宫漏的情景。这是从这位少女的悲惨的一生中剪取下来的一个不眠之夜。
在这个不眠之夜里,诗中人忧思如潮,愁肠似结,她的满腔怨情该是倾吐不尽的。这首诗只有四句,总共二十八个字,照说,即令字字句句都写怨情,恐怕还不能写出她的怨情于万一。可是,作者竟然不惜把前三句都用在写景上,只留下最后一句写到人物,而且就在这最后一句中也没有明写怨情。这样写,乍看象是离开了这首诗所要表现的主题,其实却在艺术效果上更显得有力,更深刻地表现了主题。这是因为:前三句虽是写景,却并非为写景而写景,它们是为最后人物的出场服务的。就通首诗而言,四句诗是融合为一的整体,不论写景与写人,都是为托出怨情服务的。
这首诗,题为《秋词》。它的首句就以井边梧桐、秋深叶黄点破题,同时起了渲染色彩、烘托气氛的作用。它一开头就把读者引入一个萧瑟冷寂的环境之中。次句更以珠帘不卷、夜寒霜重表明时间已是深夜,从而把这一环境描画得更为凄凉。接下来,诗笔转向室内。室内可写的景物应当很多,而作者只选中了两件用具。其写熏笼,是为了进一步烘染深宫寒夜的环境气氛;写玉枕,是使人联想到床上不眠之人的孤单。作者还用了“无颜色”三字来形容熏笼、玉枕。这既是实写,又是虚写。实写,一是说明这是一个冷宫,室内的用具都已年久陈旧,色彩黯淡;二是说明时间已到深夜,炉火、灯光都已微弱,周围物品也显得黯然失色。虚写,则不必是器物本身“无颜色”,而是伴对此器物之人的主观感觉,是她的黯淡心情的反映。写到这里,诗中之人已经呼之欲出了。
最后,读者终于在熏笼畔、玉枕上看到了一位孤眠不寐的少女。这时,回过头来看前三句诗,才知道作者是遥遥着笔、逐步收缩的。诗从户外井边,写到门户之间的珠帘,再写到室内的熏笼、床上的玉枕,从远到近,句句换景,句句腾挪,把读者的视线最后引向一点,集中到这位女主角身上。这样就使人物的出场,既有水到渠成之妙,又收引满而发之效。
在以浓墨重笔点染背景,描画环境,从而逼出人物后,作者在末句诗中,只以客观叙述的口气写这位女主角正在卧听宫漏。其表现手法是有案无断,含而不吐,不去道破怨情而怨情自见。这一句中的孤眠不寐之人的注意点是漏声,吸引诸者注意力的也是漏声,而作者正是在漏声上以暗笔来透露怨情、表现主题的。他在漏声前用了一个“清”字,在漏声后用了一个“长”字。这是暗示:由于诗中人心境凄清、愁恨难眠,才会感到漏声凄清,漏声漫长。同时,这句诗里还着意指出,所听到的漏声是从皇帝的居处--南宫传来的。这“南宫”两字在整首诗中是画龙点睛之笔,它点出了诗中人的怨情所注。这些暗笔的巧妙运用、这一把怨情隐藏在字里行间的写法,就使诗句更有深度,在篇终处留下了不尽之意、弦外之音。

(陈邦炎)

奉帚平明金殿开, 且将团扇共徘徊。
玉颜不及寒鸦色, 犹带昭阳日影来。


《长信秋词》是拟托汉代班婕妤在长信宫中某一个秋天的事情而写作的。古乐府歌辞中有《怨歌行》一篇,其辞是:“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此诗相传是班婕妤所作,以秋扇之见弃,比君恩之中断。王昌龄这篇诗写宫廷妇女的苦闷生活和幽怨心情,即就《怨歌行》的寓意而加以渲染,借长信故事反映唐代宫廷妇女的生活。
诗中前两句写天色方晓,金殿已开,就拿起扫帚,从事打扫,这是每天刻板的工作和生活;打扫之余,别无他事,就手执团扇,且共徘徊,这是一时的偷闲和沉思。徘徊,写心情之不定,团扇,喻失宠之可悲。说“且将”则更见出孤寂无聊,唯有袖中此扇,命运相同,可以徘徊与共而已。
后两句进一步用一个巧妙的比喻来发挥这位宫女的怨情,仍承用班婕妤故事。昭阳,汉殿,即赵飞燕姊妹所居。时当秋日,故鸦称寒鸦。古代以日喻帝王,故日影即指君恩。寒鸦能从昭阳殿上飞过,所以它们身上还带有昭阳日影,而自己深居长信,君王从不一顾,则虽有洁白如玉的容颜,倒反而不及浑身乌黑的老鸦了。她怨恨的是,自己不但不如同类的人,而且不如异类的物--小小的、丑陋的乌鸦。按照一般情况,“拟人必于其伦”,也就是以美的比美的,丑的比丑的,可是玉颜之白与鸦羽之黑,极不相类;不但不类,而且相反,拿来作比,就使读者增强了感受。因为如果都是玉颜,则虽略有高下,未必相差很远,那么,她的怨苦,她的不甘心,就不会如此深刻了,而上用“不及”,下用“犹带”,以委婉含蓄的方式表达了其实是非常深沉的怨愤。凡此种种,都使得这首诗成为宫怨诗的佳作。
孟迟的《长信宫》和这首诗极其相似:“君恩已尽欲何归?犹有残香在舞衣。自恨身轻不如燕,春来还绕御帘飞。”首句是说由得宠而失宠。“欲何归”,点出前途茫茫之感。次句对物伤情,检点旧日舞衣,余香尚存,但已无缘再着,凭借它去取得君王的宠爱了。后两句以一个比喻说明,身在冷宫,不能再见君王之面,还不如轻盈的燕子,每到春来,总可以绕着御帘飞翔。不以得宠的宫嫔作比,而以无知的燕子对照,以显示怨情之深,构思也很巧,很切。
但若与王诗比较,就可以找出它们之间的异同和差距来。两诗都用深入一层的写法,不说己不如人,而叹人不如物,这是相同的。但燕了轻盈美丽,与美人相近,而寒鸦则丑陋粗俗,与玉颜相反,因而王诗的比喻,显得更为深刻和富于创造性,这是一。其次,明说自恨不如燕子之能飞绕御帘,含意一览无余;而写寒鸦犹带日影,既是实写景色,又以日影暗喻君恩,多一层曲折,含意就更为丰富。前者是比喻本身的因袭和创造的问题,后者是比喻的含意深浅或厚薄的问题。所以孟迟这篇诗,虽也不失为佳作,但与王诗一比,就不免相形见绌了。

(沈祖棻)

真成薄命久寻思, 梦见君王觉后疑。
火照西宫知夜饮, 分明复道奉恩时。


同样是抒写失宠宫嫔的幽怨,表现她们内心的深刻痛苦,在王昌龄笔下,却很少艺术上的雷同重复。《长信秋词五首》从五个不同的角度写了宫怨,这一首则带有更多的直接抒情和细致刻画心理的特点。
第一句就单刀直入,抒写失宠宫嫔的内心活动。“真成薄命”,是说想不到竟真是个命运不幸的失宠者。这个开头,显得有些突兀,让人感到其中有很多省略。看来她不久前还是得宠者。但宫嫔得宠与否,往往取决于君主一时好恶,或纯出偶然的机缘。因此这些完全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宫嫔就特别相信命运。得宠,归之幸运;失宠,归之命薄。而且就在得宠之时,也总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生怕失宠的厄运会突然降临在自己头上。“真成薄命”这四个字,恰似这位失宠宫嫔内心深处一声沉重的叹息,把她那种时时担心厄运降临,而当厄运终于落到头上时既难以置信,又不得不痛苦地承认的复杂心理和盘托出了。这样的心理刻画,是很富包蕴的。
失宠的命运降临之后,她陷入久久的寻思。因“思”而入“梦”,梦中又在重温过去的欢乐,表现出对命运的希冀,对君主的幻想,而在自己心中重新编织得宠的幻影。但幻梦毕竟代替不了现实,一觉醒来,眼前面对的仍是寂寞的长信宫殿,梧桐秋叶,珠帘夜霜,听到的仍是悠长凄凉的铜壶清漏。于是又不得不怀疑自己这种侥幸的希望原不过是无法实现的幻梦。以上两句,把女主人公曲折复杂的心理刻画得细致入微而又层次分明。
就在这位失宠者由思而梦,由梦而疑,心灵上倍受痛苦煎熬的时刻,不远的西宫那边却向她展示了一幅灯火辉煌的图景。不用说,此刻西宫中又正在彻夜宴饮,重演“平阳歌舞新承宠”的场面了。这情景对她来说是那样的熟悉,使她一下子就唤起了对自己“新承宠”时的记忆,仿佛回到了当初在复道(宫中楼阁间架空的通道)承受君主恩宠的日子。可是这一切此刻又变得那样遥远,承宠的场面虽在重演,但华美的西宫已经换了新主。“分明”二字,意余言外,耐人咀嚼。它包含了失宠者在寂寞凄凉中对往事历历分明的记忆和无限的追恋,也蕴含着往事不可回复的深沉感慨和无限怅惘,更透露出不堪回首往事的深刻哀伤。
这里隐含着好几重对比。一重是失宠者与新承宠者的对比。一重是失宠者过去“复道奉恩”的欢乐和目前寂处冷宫的凄凉的对比。还有一重,则是新承宠者的现在和她将来可能遇到的厄运之间的对比。新承宠者今天正在重演自己的过去,焉知将来又不重演自己的今天呢?这一层意思,隐藏得比较深,但却可以意会。
这重重对比映衬,把失宠宫嫔在目睹西宫夜饮的灯光火影时内心的复杂感情表现得极为细腻深刻,确实称得上是“深情幽怨,意旨微茫,令人测之无端,玩之无尽”,但却不让人感到刻意雕琢,用力刻画。诗人似乎只是把女主人公此刻所看到、所自然联想到的情景轻轻和盘托出,只用“知”和“分明”这两个词语略略透露一点内心活动的消息,其余的一切全部蕴含在浑融的诗歌意境中让读者自己去玩索、体味。正因为这样,这首带有直接抒情和细致刻画心理特点的诗才能做到刻而不露,保持王昌龄七绝含蓄蕴藉的一贯风格。

(刘学锴)

送魏二(唐·王昌龄)
  七言绝句 押阳韵

醉别江楼橘柚香,江风引雨入舟凉。忆君遥在潇湘月愁听清猿梦里长。

评注(点击查看或隐藏评注)
《唐诗镜》
代为之思,其情更远。
《唐诗摘钞》
两句具六层意。
《增订唐诗摘钞》
为他写出凄其,以衬出我之凄其也,此对面着笔法。我忆君,君梦我,又交互法。
《唐贤三昧集笺注》
后半为他想出,其凄绝之状使人萧然。
《札朴》
杜诗:“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又云:“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此法唐人多有。如王昌龄《送别魏二》云:“忆君遥在潇湘月,愁听清猿梦里长。”不述己之离绪,反念魏二别怀,与杜意正同。
《诗境浅说续编》
王诗尚有《卢溪别人》……二诗虽送友所往之地楚蜀不同,而以江上夜月。愁听猿声,写别日之情。其意景皆同。以诗格论,则《送魏二》诗末句用摇曳之笔、馀韵较长;《卢溪》诗末句用转折之笔,诗境较曲也。
《唐诗鉴赏辞典》
诗作于王昌龄贬龙标尉时。
送别魏二在一个清秋的日子(从“橘柚香”见出)。饯宴设在靠江的高楼上,空中飘散着橘柚的香气,环境幽雅,气氛温馨。这一切因为朋友即将分手而变得尤为美好。这里叙事写景已暗挑依依惜别之情。“今日送君须尽醉,明朝相忆路漫漫”(贾至《送李侍郎赴常州》),首句“醉”字,暗示着“酒深情亦深”。
“方留恋处,兰舟催发”,送友人上船时,眼前秋风瑟瑟,“寒雨连江”,气候已变。次句字面上只说风雨入舟,却兼写出行人入舟;逼人的“凉”意,虽是身体的感觉,却也双关着心理的感受。“引”字与“入”字呼应,有不疾不徐,飒然而至之感,善状秋风秋雨特点。此句寓情于景,句法字法运用皆妙,耐人涵咏。
按通常作法,后二句似应归结到惜别之情。但诗人却将眼前情景推开,以“亿”字钩勒,从对面生情,为行人虚构了一个境界:在不久的将来,朋友夜泊在潇湘(潇水在零陵县与湘水会合,称潇湘)之上,那时风散雨收,一轮孤月高照,环境如此凄清,行人恐难成眠吧。即使他暂时入梦,两岸猿啼也会一声一声闯入梦境,令他睡不安恬,因而在梦中也摆不脱愁绪。诗人从视(月光)听(猿声)两个方面刻画出一个典型的旅夜孤寂的环境。月夜泊舟已是幻景,梦中听猿,更是幻中有幻。所以诗境颇具几分朦胧之美,有助于表现惆怅别情。
末句的“长”字状猿声相当形象,使人想起《水经注·三峡》关于猿声的描写:“时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长”字作韵脚用在此诗之末,更有余韵不绝之感。
诗的前半写实景,后半乃虚拟。它借助想象,扩大意境,深化主题。通过造境,“道伊旅况愁寂而已,惜别之情自寓”(敖英评,《唐诗绝句类选》),“代为之思,其情更远”(陆时雍《诗镜总论》)。在艺术构思上是颇有特色的。
(周啸天)

送吴十九往沅陵(唐·王昌龄)
  七言绝句 押阳韵

沅江流水到辰阳,溪口逢君驿路长。远谪谁知望雷雨,明年春水共还乡。


失题(唐·王昌龄)
  押阳韵

时与醉林壑,因之堕农桑。槐烟渐含夜,楼月深苍茫


塞上曲(唐·王昌龄)
  押阳韵

秋风夜渡河,吹却雁门桑。遥见胡地猎,鞲马宿严霜。

五道分兵去,孤军百战场。功多翻下狱,士卒但心伤。


秋山寄陈谠言(唐·王昌龄)
  押阳韵

岩间寒事早,众山木已黄。北风何萧萧,兹夕露为霜。

感激未能寐,中宵时慨慷。(一作草)虫初悲鸣,玄鸟去我梁。

独卧时易晚,离群情更伤。思君若(一作苦)不及,鸿雁今南翔。


就道士问周易参同契(唐·王昌龄)
  押阳韵

仙人骑白鹿,发短耳何长。时余采菖蒲,忽见嵩之阳。

稽首求丹经,乃出怀中方。披读了不悟,归来问嵇康。

嗟余无道骨,发我入太行。


送欧阳会稽之任(唐·王昌龄)
  押阳韵

引用典故:荷裳 

怀禄贵心赏,东流山水长。官移会稽郡,地迩上虞乡。

缓带屏纷杂,渔舟临讼堂逶迤回溪趣(一作曲),猿啸飞鸟行。

万室霁朝雨,千峰迎夕阳。辉辉远洲映,暧暧澄湖(一作江)光。

白发有高士,青春期上皇。应须枉车歇(一作过),为我访荷裳